小米机侵台,是上周最夯的话题。这家成立不过三年的公司,去年卖了719万支智能型手机,营收就达到新台币620亿元,今年更预估要倍增到1500万支;去年6月,小米完成新一轮2.16亿美元融资,公司整体估值达到40亿美元(约新台币1200亿元),是创立三十七年的宏碁市值两倍左右。
不仅仅是这些惊人的数字,更令我震撼的,不,应该说更难过的是,在雷军召开台湾小米机上市记者会的现场,我看到一大群年轻粉丝把现场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连站的位置都没有。回想过去我参加过的任何一场台湾3 C电子品牌记者会,我真地想了好久,想不出来有那一次,台湾的CEO可以与粉丝有如此热烈又直接地互动?
是的,这就是我最关心也最在乎的议题:为何台湾手机产业发展早大陆十年,如今仅剩宏达电一家踽踽独行,甚至还一个个被大陆手机品牌超越;而台湾在手机产业累积那么多年的零件与制造能力,如今也逐一被后起的大陆企业追赶与超越。为什么?
小米机成功的理由,我觉得可以从几个方向来谈。从硬件配备来看,小米机在硬件上的性价比很高,各种功能配备不输三星、苹果及宏达电,但价钱却只有一半左右,产品诚意十足,让粉丝有了第一个难以拒绝的理由。
不过,小米机真正有特色的,则是在软件功能上。光从接听电话这件最简单的事来看,小米机就有许多令人惊喜的创新。例如,小米机在来电显示部分有一个功能,若对方不曾打来过,会标记是陌生电话,甚至如果是骗子打来的电话,还可以标示出来。但如何知道对方是骗子?当然是透过网友的力量,若有一百个网友标记这通电话是骗子,就会显示出来,这个功能代表了小米机以互连网的方式在做手机,也让小米机在大陆市场受到许多米粉的追捧。
另 外,还有一个功能也很有趣,一般每个人的手机都有几百组的联络人,有时可能是前一天才认识的新朋友,当接电话时显示的名字不是那么熟悉时,此时小米机可以 标示这是新建入的联络人,让用户在接听时可以很快确认,像这样的功能,对我这种每天可能会认识好几位新朋友的使用者来说,可以说是很体贴的设计。
此外,有时通话时会谈到重要的数字、地址等内容,但一时找不到笔可以记下来,小米机就设计了一个通话时可以录音的功能,或是可以记下便签,甚至还可以放在通话记录里,用户还可以设定谁打电话来就录音,听起来也是一个很实用的功能。
小米机还有一个选择接听对象的设计,白天可以什么电话都接,到了晚上只接好朋友的电话,睡觉时则只接VIP的电话。就像雷军说的,「人生的遗憾就是没有接到应该接的电话,更大的遗憾就是接了不该接的电话。」光从接电话这个最简单的事,就让人体会到小米的用心。
除了硬件性价比高、软件功能贴心外,用心经营粉丝,是雷军最关键的成功之道。雷 军说,他前后用过七十支手机,对手机的设计与功能已累积很多意见,但他曾经跟许多手机大厂的主管反应,例如他曾跟诺基亚的副总裁讲了不下一千个功能,但完 全没人理他,所以他在创立小米时,就想做一支由消费者决定的手机,让粉丝决定手机里面应该有什么功能,而且还可以每周更新一次,让所有粉丝都可以一起享受 这些成果。
雷军花很多心思在经营这群粉丝们,这些粉丝有很多都是玩家级的发烧友,更是手机使用群里的意见领袖,不仅办各种聚会与活动,甚至还帮男女粉丝做线下联谊活动,这些作法,让小米创造了一群死忠的「米粉」,而且连隔着海峡的对岸台湾都有为数不少的粉丝。
当 然,小米的成功不只这些特色,例如小米机创立三年,只集中做了三个产品,小米一代、小米二代及小米盒子,让单一机型做到巨大的销售量,这已是获利的基本保 证。此外,小米机利用互联网做手机,连销售都在网络上完成,让小米的销售量已排到大陆第四大的手机电商业者,如此也省下许多成本,这些特色累积起来,终于 造就了现在无人能挡的小米风潮。
看到小米的成功,我不由得要感叹,台湾曾经很辉煌的信息产业中,曾经大有可为、但如今却输得最冤枉的,就是手机产业。早在十年前,台湾手机产业全面领先大陆,品牌业者如大霸的DBTEL(迪比特)、明基的BENQ、英华达的OKWAP,或是以代工为主的华宝、华冠、奇美通讯等,都曾有一番突出的表现,当时台湾厂商根本没把大陆业者放在眼里,但没想到如今已经猪羊变色,台湾仅剩宏达电独撑,但大陆从「中华酷联(中兴、华为、酷派、联想)」到小米机等,一家一家快速地超越,把台湾狠狠抛在后头。
很多人说,台湾手机品牌做得不好,是因为台湾内需市场太小。这当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台湾手机厂商在大陆或其他国家的市场,显然没有主场优势,但反过来说,过去台湾在PC产业一样也没有本地市场,但依然创出宏碁、华硕这些全球PC产业的知名品牌。
我 想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台湾产业界领导人过去都只关心硬件,做品牌的人很少有软件思惟。出身软件业的雷军,在塑造小米机时,就是要创造出有别于竞争者的特 色,因此小米机的硬件几乎都委由台湾生产代工,而把公司的资源及研发重心都放在软件应用上面,小米的人才组成有四个重要来源,包括金山软件、谷哥、微软、 摩托罗拉,其中只有摩托是手机业者,其他都是网络与软件人才。
此 外,台湾输给大陆手机业者,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台湾产业本身内部整合做得不好,尤其是手机系统厂商与半导体关键零组件的合作没有出现,是这场败 局中最可惜的一点。我想几乎每个台股投资人都知道,大陆众多知名的手机品牌,几乎都以联发科做为主要芯片供货商,可以说,大陆手机品牌今天会这么强大,联 发科适时提供芯片,其实扮演了相当关键的角色。但直到今天,不仅宏达电不曾用联发科的芯片,许多以手机代工为主的厂商,也很少采用联发科的解决方案。
一位模拟IC设计业的老董就跟我说,这次联发科在智能手机芯片可以再度袭卷市场,是因为大陆的联想率先采用,也让联想在智能型手机取得快速的领先。他还说,国内很多IC设 计公司推出新产品时,即使产品赢过外商,但经常遇到台湾产业界不愿意试用,都要想办法让国外厂商先采用了,台湾业界才会跟进。这种自己人都不信任自己人的 情况,让他归纳出一个结论,「面对强大的三星等其他国家的对手,别人整合成一股力量,但台湾却是输在自己内部的不团结。」
联发科早期在手机芯片刚推出时,遍寻国内明基、华宝等手机大厂,每一家都吃闭门羹,逼着联发科只好到大陆去找客户,造就了大陆在2G手机上就已有一波的热潮,如今,智能型手机芯片更获大陆品牌业者的普遍采用,但台湾难得出现像联发科这么优秀的芯片供货商,大家却摆在一旁不用,如今科技业的竞争,早已是国与国的竞争,台湾自己人无法整合,最后让别人各个击破,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了。
雷军讲的几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当记者问他,小米机来台湾,要拿下多少市场?他回答说,他不在乎小米机有多少市占率,他对员工的要求只有两点:一是小米机在产品发布时,用户会不会尖叫,二是用户买完后,会不会再推荐别人来买。此外,他的创业也从来没有想到要达成什么目标,他只觉得创业时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能够开个小餐馆,但每天都有人排队。」这是他创立两家公司金山软件及小米科技的共同想法。
如今,小米机要创造一年1500万 支的销售量,早已不是小餐馆了。而雷军从用户出发的思惟,让小米从无到有,迅速扳倒许多巨人,让我们见识到一种全新的品牌革命力量。我想,搞不好一两年 后,小米机的销量就要超越宏达电了,台湾手机产业恐怕会更加危急,台湾产业界或许真地应该认真地思考,到底这场手机之战,台湾是怎么输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