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陈宗周,人们总是很快把他同《电脑报》联系在一起。的确,在陈宗周的生命历程中,有太多可以浓墨重彩圈点之处,但最为闪光的,是在重庆这座被称为“火炉”的山城里,他花费了十几年时间,书写出《电脑报》的传奇故事。 他目光敏锐,善于捕捉可能成功的细节。陈宗周早在家庭电脑尚未普及的1989年,就提出办一份面向办公室、学校、家庭的普及性计算机报。 他对科普媒体有独到的见解,主张科普报刊一定要办得“通俗、实用”。难怪《经济观察报》这样评论:“《电脑报》是实用主义的胜利”。 陈宗周的经历也颇有几分传奇色彩。曾经因“右派子女”而不能走进大学校门,曾经从30岁开始自修大学课程。由于幼年家庭遭受灾难,他很早便变得老成持重。历尽劫难之后,他一方面更加低调、务实,另一方面却更加乐观、自信。在与同行业两家各具深厚背景的京城IT报业集团竞争中,陈宗周竟然带领着一家科普小报从一个缺乏IT产业基础的城市里疯狂生长。 记者在重庆采访,适逢电脑报社双喜临门:一是《电脑报》被评为中国最具价值500品牌之一;二是电脑报社与TOM集团举行合作签约仪式,见证这一美满“姻缘”者,包括王鸿举、邢元敏、何事忠、余远牧等重庆市领导和相关部门的代表,在他们眼里,重庆品牌与《电脑报》早已融为一体。
传奇的起点很平凡
陈宗周创办《电脑报》在中国传媒界演绎的西部传奇,起点在哪里? 位于嘉陵江畔的重庆市四十一中,人才辈出。当少年陈宗周坐在这所名校的教室时,同学中的楷模足烈士江姐的儿子、高中部的彭云。在今天由四十一中更名的巴蜀中学的网页上,依然把美国马里兰大学博士彭云与国务院副总理邹家华、经济学家吴敬琏等名人并列一起,他们都是校史上值得骄傲的学子。 这些人中间,陈宗周特别尊敬的人当属经济学家吴敬琏。本没有想做商人的陈宗周最想做什么呢? “学者。我欣赏那种凭借对事物的观察、思辨、逻辑推理和数据分析就可以看透世界的学者。我上学的巴蜀中学,出过象吴敬琏这样的学者,我敬佩他们。我也敬佩刘姝威那样的学者,她通过数据分析和研究,就可以发现蓝田公司这样精心包装的公司存在的问题,而且有勇气捅破一个美丽的神话。如果我可以自由选择,我希望有这样的学人生涯。” 然而,世事如棋难预料。 成绩优异的陈宗周不能够继续从初中升入高中,因为他的父亲是右派。他16岁被关在了高中大门外。这一段失学的经历,使陈宗周以石油勘探队员每月40多元的工资过早步入社会,也使他对知识更为渴求。他一边学习一边工作地度过了生命中第一段沉默期。 1976年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很快中国恢复了高考制度。陈宗周兴奋地参加了1978年1月份举办的文革后的首次高考,多年来坚持自学,使得没有读过高中的他依然在高考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右派子女”的帽子使他无法进入大学。 此时的陈宗周已经30岁了,早已习惯生命中变数的他,干脆系统自学大学课程。在专业选择上,陈宗周遵从了家里的意见,选择了电子工程。“我父亲毕业于东北大学经济系,喜欢历史;母亲毕业于四川财经学院(现西南财大),喜欢古诗词。当时流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父亲的‘右派’帽子让我们家一涉及到人文学科,就退避三舍。”陈宗周在一所学校当电工和电子学老师,同时自学大学电子专业的课程。在生命中的第二个沉默期,长期自学使陈宗周养成了大量阅读与差异思维的习惯。 科学是那个年代最大的“时尚”,陈宗周也终于等来了机会。1979年创刊的《科学爱好者》杂志,1982年陈宗周进入后不久,更名为《课堂内外》。对科学发展史极为熟悉的陈宗周,更倾心于计算机技术,密切地关注着这一领域爆炸性的发展,但已经30多岁的他并没有盲动,他在这本杂志一待就是五年,从而熟悉了刊物经营的全过程。 转变发生于1987年。当时的重庆市科协的陈登凡部长反复邀请陈宗周去市计算机普及中心工作,此时39岁的陈宗周已经足《课堂内外》的编辑室主任了。“计算机的普及应该从娃娃作起”,邓小平在上海视察学生计算机课外活动时的一句话让他看到了机会,陈宗周希望在计算机普及中心实现自己办一份《中学生电脑报》的想法。 办《中学生电脑报》的想法并没有马上实施,为了论证一个市场,1988年陈宗周主持了一个名为“家庭电脑在重庆市的现状与前景”的研究课题,陈宗周和同事们用计算机完成了5000个样本的数据处理之后,接着利用国际卫星联机检索了著名的dilog数据库,得到了一个结论:全球的计算机普及热潮正在迅速兴起。陈宗周和同事们根据研究预测:重庆市区90年代末期的计算机普及率会达到20%,他们甚至推断出,尽管当时市面上有许多不同型号、不同芯片的电脑,但PC机会成为中国家庭电脑的主流。彼时,一台PC机的销售价在两至三万元之间,是中国一般家庭午收入的十倍,仿佛是挂在天上的月亮。 外语较好的陈宗周又查阅了大量的国外计算机刊物,日本一份名为《ASCID的杂志特别引起了他的关注,这是一份“面向办公室、家庭的小系统杂志”。于是,陈宗周发现办《中学电脑报》的想法有局限性,而办一份“面向办公室、学校、家庭的普及性计算机报”,则意味着开拓一个无比巨大的市场。 陈宗周把想创办的这份媒体,定名为《电脑报》,启动资金竟然只是他们通过开培训班挣来的2万元钱。1991年,《电脑报》开始采用重庆市“内部刊号”试刊,1992年1月3日,《电脑报》经过新闻出版署的批准在全国发行创刊号,一份西部科普小报的传奇历程开始了,一个科普传媒集团和一个传媒企业家的创业历程也同时悄悄地开始了。不过,陈宗周当时浑然不觉。 这份四开四版的小报,成为今天旗下拥有独资和合资的20多种科普报刊、年营业收入4.6亿元、利润6000万元的电脑报集团的原始出处。 我们分析传媒企业与传媒企业家的关系,不能不思考陈宗周有什么特质。也许,特殊的人生经历,磨练了敢冒风险、坚韧不拔的性格。也许,他足那种研究型的传媒人,有着极务实、极低调的作风,于是,他能及时在研究中发现一个机会,并把它牢牢抓住。
传奇正在续写
采访车行驶在重庆盘旋曲折的山路上,开车的师傅却不减速也不刹车,轻轻一打方向盘就转过了险路。他们早就习惯了在这种常人看来恶劣的交通状况下生存。师傅是本地人,聊起天来一口川味:“陈总的能耐我们很佩服。”“佩服什么?”“他从决定办《电脑报》到刊号正式批准,整整经历了3年,好多人都放弃了,他还坚持着。我们重庆人多是急性子,所以佩服他的忍耐力。” 陈宗周对这段经历打了个形象的比喻:“比如进门,有的人看到门关着,就走了,可是我们要一直守在门边,门总有开的时候吧。”正是因为陈宗周这种不轻言放弃的性格,使得外界对他的每一次豪言壮语总相信会成为现实。 以这次《电脑报》与TOM合资成立公司的事为例,早在TOM与电脑报第一次亲密接触的2001年4月,便已经传出消息。当时一位朋友曾向记者谈起“好像王先在重庆约见的足电脑报社长陈宗周,如果是他,那么事情应该十有八九会成。他骨子里有股韧性。如果他认为对报社有益的事,一定会打持久战以期获得最大利益。”于是,TOM与电脑报经过三年推掌式的恋爱,最后终于谈婚论嫁。 也许,很多人已经遗忘了2002年10月陈宗周与王先那次关于报社十周年的对话,其中有几句其实足非常耐人寻味的,或者说是2004年合作结果的征兆。当时陈宗周在谈到媒体产业发展时,说到“仅仅在我们谈话的这个10月,就发生了好多媒体界的大活动。比如20多家著名媒体如华纳唱片、BMG、EMI和Zomba等向网络流媒体播放器Real Networks提供内容,贝塔斯曼集团和在线音乐交换商Napster签订了协议联盟,还有TOM在大陆和中国港台地区进行的一系列并购活动等等”;而王 也心领神会地对应回答“这些媒体的活动往往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初出茅庐的网络媒体站在与实力强大的传统媒体的平等位置上进行合作,甚至足传统媒体竞相向网络媒体示好。”结果,陈宗周将话题引入了“媒体在急迫的寻找自身发展的突破口,我们可以判断,跨媒体时代就要来临”。从时间上判断,2002年9月份,陈宗周已经和同事们坐到谈判桌上开始与TOM方面进行《框架协议》条款的谈判。 也许没有人比陈宗周更明白这场资金规模达到2亿元的涉外婚姻的深远意义了。“《电脑报》已经发展为横跨报纸、期刊、书籍、光盘、网站、影视、实业等多种业务领域的科普传媒企业。这个时候的《电脑报》需要更多地吸纳资源,源源不断地生产出一系列拳头产品,才能在今后的激烈竞争中取得主动地位。”而另一方面,作为合作方的TOM集团已经构筑了五大业务板块,互联网、户外传媒、出版、体育和电视娱乐等方面已经在香港、台湾开始取得优势地位,且触角正伸向内地。 “谈判三年的时间并不长,选择这个时候开始全面合作,时机1合当。”即将兼任合资公司总经理的陈宗周介绍,今后合资公司的目标足以《电脑报》目前的业务为起点和基础,全面开拓业务,全面开拓国内外市场,成为全球IT媒体市场上最具竞争力的企业。 而更多分析人士则对这次合作的意义有其他看法,他们指出这次融资将对《电脑报》的上市产生推动作用。凭借合作方TOM集团在资本运作上的丰富经验,《电脑报》的上市进程将得到提速。实际上,以《电脑报》业务为核心业务的中科普公司成立之初,就进行了股份制改造,并逐步将电脑报集团的经营性业务剥离进该公司,以符合上市要求。公司在2003年第四季度完成了卜市辅导验收,准备在今年或明年向有关部门申请在国内A股上市。 对于这次合作,陈宗周倒不特别看重资金:“中科普的净资产在2亿元人民币左右,此次TOM付出的2.09亿元资金均交给中科普,使后者的净资产翻倍,只要投资项目顺利推进,这将有利于提升后者上市融资的额度。但资金并不是当前中科普发展的第一要素,我们需要的是能够支撑传媒企业长期发展的市场资源体系。” 什么是市场资源体系,陈宗周没有说。 当记者问起下一步的发展时,一位电脑报集团的高层人士称,陈宗周已经在内部提出了 “一二三”的战略目标。一是建好一个集团,即中科普集团发展成为中国最大、最有影响、最有实力,能与国内外同行竞争的科普媒体集团。二是办好两家公司,即目前的中科普公司和与TOM合资的电脑报经营有限责任公司。三是发展三个业务方向——包括报、刊、书、网、光盘在内的科普出版、科普影视、科普教育。 原来,陈宗周是在做一个巨大的产业——科普产业。
行动的知识分子
电脑报大楼座落在重庆黄花园大桥桥头,从这里可以俯视美丽的嘉陵江。窗外足山城灿烂的夜景,与陈宗周一起坐在他朴素而堆满书籍的办公室里聊天,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在记者来重庆之前,有人曾告诉记者,陈宗周年轻时非常气盛,不怕得罪人。但在此刻,眼前这位安详和蔼、平实近人的传媒人,好像与那些叱咤市场风云的企业家相去甚远,让记者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企业家的气势,也无法想象出他发脾气的模样。 陈宗周此刻朴实、爽朗的感觉让记者触手可及,而《电脑报》作为一家没有资深背景,经历很特殊的报业集团,总让人想起戴尔电脑、杨致远雅虎的车房故事,它何尝又不是一段小作坊变大工厂的佳话呢? “当初我们在一间20来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没日没夜地苦干,那时只是单纯地希望这份科普报纸能收支平衡。但现在,《电脑报销售收入增长了近千倍。”陈宗周饮了一口茶,平静地回忆着,似乎在迫寻一个甜甜的梦。实际卜,在他的十数年创业之中,承受了太多的市场压力,饱受了太多的责难与攻击,陈宗周一直以—个知识分子的行为准则安身立命。 “对于一个知识分子,无论权力和财富是不期而遇,抑或是当初就刻意追求,这都不重要。关键是要让这种因创办企业而产生的权力和财富继续为企业的发展服务,去利国、利民。但我也看到知识分子变为成功的企业家之后,被随之而来的权力和财富的绳索套上脖颈,反被其制约和驾驭,身心都不由己了。”这是陈宗周在一篇文章中说的话,也足陈宗周不愿意做企业家的重要原因,他喜欢在书斋里过平静生活,害怕当企业家必然带来的焦灼不安的躁动。 不过,陈宗周在另一篇随笔《做一个行动的知识分子》中,又讲了作家兼企业家阿来的故事,很是有趣,笔者不忍删节,原文引用一段: “作家阿来小说写得很好,他的小说《尘埃落定》能获得茅盾文学奖,是以说明他是称职的作家了。他当编辑也干得不错。他曾向我约稿,使我这个编辑领教过他当编辑的厉害。后来,他当了《科幻世界》杂志的总编辑。他所在的杂志社是一个很企业化的机构,他又兼了广告、发行公司总经理,现在大家都称他为‘阿总’。由于记得‘秀才经商,老本输光’的古训。我对‘阿来作家’演变为‘阿来总经理’的合理性,很是疑惑了一阵子。 而且,我又是阿来小说和散文的忠实读者,总为他的“投笔从商”感到惋惜,恐怕地球上从此多一位平庸的总经理而消失一位优秀的作家。当初,我和一些人还‘苦口婆心’劝诫过阿来,仿佛抢救失足落水作家,拉他上岸回头,是了不起的义举。可惜的是,阿来既不上岸,又不回头。常见他在为大小商事而焦头烂额,但却乐此不疲,他当’阿总’当得有滋有味。《科幻世界》杂志社的杨潇社长斩钉截铁地告诉我:‘这是阿来自己清醒的选择。’作家阿来足下海了,但却不是糊涂的失足。记者采访阿来,他说要‘做一个行动的知识分子’,阿来的主张,再明白不过了。” 陈宗周是否也象阿来那样,“自甘跌落下海”,去创造传媒企业家的光荣和承载传媒企业家的痛苦?他是否也立志做一个“行动的知识分芋”?我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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